从广州出发
刘茉琳
潮州这座古城,厚重却又小巧。厚重因其历史悠久,小巧因其精致体贴。古城里,清晨走过牌坊街,四柱三门接着骑楼,看大家开门洒扫烧水烹茶;傍晚看祭鳄亭烟波浩渺,夜里望笔架山星火点点,广济桥上流连忘返。
依托土木砖石的建筑看上去牢固坚实,在硝烟战火里其实无比脆弱。建筑可以重修,但修旧如旧只是表面上重回历史风貌,容易落了空有一副躯壳的毛病,其实让重修的建筑复活不仅需要建筑形制的复原,更重要的是建筑里要有一缕魂。这一缕魂就是生活在此处的人,只有当生活在里面的人依然保有传统的文化,依然保有当地的精神,这建筑才能真正地穿越历史,活在当下。
潮州的古老并非只是因为老城古民居,而是因为这城有穿越千年的魂。
这魂在街头巷尾的砖瓦里,在绣娘指尖翻飞的绣针与丝线里,在木匠手中敲砸剃剜的木头里,在漆匠手里一道道刷匀的金漆里,还有,在唱着沧桑的潮剧里,在一道道潮汕美食,与一杯杯热茶里。而所有这些最终又回到潮汕的语言,那十八种古音的潮汕方言为潮汕文化建起牢固的城墙:潮汕人进可攻,从这里渡海出行闯荡四海;退可守,只要能喝一杯热茶,道一句潮汕方言“胶己人”(自己人),就是回了家。
因此,潮汕文化兼具了开放与保守,亦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并轨。
潮州的文化为人乐道,潮州的美食更使人垂涎。
这里处处有文化,更难得的是处处有烟火气:砂锅粥、蚝烙、潮州肠粉、鸭母捻、鱼生虾生、牛肉火锅、咸水粿……在潮州行走容易产生巨大的遗憾:那就是眼睛永远在找吃的,肚子却似乎一直是饱的。
除了留在舌尖的味道,美食经过的那双手也值得记忆,阿姨在拉肠粉、烹猪红汤时的自如,大师傅叼着烟煮馄饨的自在,老奶奶打包咸水粿的认真,生活里的一日三餐经过他们的手就如同魔术般变得丰富,从清晨到中午,从日落到深夜,小城的滋味回味无穷。
走在古城狭窄的小巷子里,沿着爬满绿藤的围墙来到老宅门前,木门虚掩着,隐约有儿童嬉戏的声音,轻轻推开门,恍惚一脚踏进了明清时代。
潮州特有的金漆木雕,前厅的祖先案与太师椅,书房里的琴棋书画,阳埕里的花草,天井里的静谧,都会使你觉得刚才推开门的一瞬间时光倒流了。坐在院子里的人并不觉得你陌生或者打扰,他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热情地招呼你坐下一起喝一杯,又让你回到现实:感觉倒不像是来做客,而是回家了。
打开门环上的小铜锁,在这老宅子里又分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天地,那一刻,真的可以卸下行囊,也卸下这一路的风尘。哪怕只有两天,也可以安心让老宅子承托你生活里的重压,你人生里的困惑。你要相信,一所见惯白云苍狗的老宅子,没有谁比它更懂得命运,没有谁比它更懂得沉默与理解。
这老宅里的小院头顶一片蓝天,脚下几方青砖,多少年,人来人往,不变的却是那一杯热茶。潮汕茶具小巧精致,水放在旁边随泡随冲,这样保证喝到嘴里的永远是一杯热茶。
只要有潮汕人的地方,就会有一杯热茶,只要家里有这杯热茶,潮汕人就能闯五湖四海,走天南地北,想必心头总有一怀暖意。
古城小院,一壶单丛,两杯清茶,三种回味,四方安逸。
这古城,让在广州生活的我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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