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战后,白崇禧在检讨会战时,专门提到第55军。他写道:“……战区间兵力调动,因属于统帅部权衡,但需有深远之谋划……曹福林军由江南调江北未及一旬又调江南,中途又折回江北。如此频繁凋动,使部队徒劳往返,疲于奔命……”白崇禧有所顾忌,话说得客气。
对统帅部指挥混乱造成的恶果,他比谁感触都深,痛愤都大,他毕竟是直接品尝这枚苦果的人。白崇禧反击左右掣肘,最后失利。稻叶师团陆路、水路一补给线全部打通,又得到后续力量和长江中日军舰炮的支援,一时更加嚣张,开始对跃出阵地的中国军发起攻击。8月30日,踞黄梅死守的日军主力开始反突击。黄梅城外阵地上,中、日两军混战在一起,展开了艰难的拉锯战,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达十多次。
傍晚,连日苦战,已深感力不从心的中国军第68、第84两军见终难击破敌人,遂决定当晚放弃阵地,向广济及其西北高地转移。可日军缓过气来,得势更不让人。第68、第84两军身后,日军穷追不舍。中国军兵败如山倒,哪还有心恋战,一时立足不住,只能向兵团部连电求援。李品仙这时穷途末路,手中预备队已用尽,哪儿还有援兵可调。
最后只能各处搜集,拼凑起最后两个团前出增援。但这一切已无济于事,中国军终于一溃千里,败下阵来。仓皇溃败的中国军甚至来不及破坏公路,使日军沿黄广公路的攻击更加凶猛。9月6日,稻叶中将第6师团一部突破四家寨、笔架山,直逼广济重镇。广济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又处在江北水、陆两路枢纽上。南下可直指武汉最后的屏障——田家镇要塞,向西则直指浠水兵团部,是进攻武汉的最捷之径。
敌我双方都意识到这块必争之地的重要。早在7月26日,蒋介石就致电白崇禧和李品仙,指出:“……广济阵地与回家镇要塞相连,极为重要,应置重点于该地,集结兵力,纵深配备。”可能考虑到李品仙部有支撑不住的那一天,又强调道:“广济以东山地,万一发生破绽,亦无关系,惟广济阵地必须固守。”而白崇禧似乎更知道广济的价值,早在蒋介石电令之前的7月13日,他曾亲自来到广济视察,并在广孝寺长官部召开军事会议,明确指出:广济地区对我军作战有力,划定广济为固守区。
当时所谓“固守区”,就是死守地区。对这一切,战区副司令长官,又是第4兵团司令长官的李品仙当然不会不知道,但他更知道眼前严峻的现实。各部队久战疲惫,且多被打残,手中又无预备队,纵然再想苦撑广济,也是枉然。弄不好广济城内守军还将全部让日军包了饺子。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先让部队撤出城区,让出空城,力争在两侧山地重筑防线,阻敌西进,并相机反攻广济。
李品他出此下策本属无奈,在致电蒋介石的密件中,他说道:“……目前勉强应战者,惟第7和第48军各两师而已。……为巩固鄂东防备起见,拟恳请派精锐尽速调防为祷。”兵没要到,却得到蒋介石一阵痛骂。蒋介石限令李品仙尽速调兵反攻,夺回广济。后因见反击部队确实艰难,才答应把调往江南的曹福林军再调回江北,交给李品仙指挥。但被折腾得半死的曹军能起多大作用呢?李品仙被逼无奈,只得集合各路残兵,以第7、第48军4个尚有些战斗力的师为主力,向广济发起最后的反击。
9月13日,广济全面总反击开始。张淦的第7军、张义纯的48军在广济梅川西、沂广公路的四顾坪山一带山地,与日军展开了拉锯战。白天,日军依仗呼啸低飞的战机和密集的火炮威力,强行突破中国军阵地。但一入夜,中国军各部四面出击,阵地上枪声终夜不熄、火光不断,喊杀声更是惊心动魂。“中国人,杀鬼子啊!”“广西弟兄,决不回退,杀啊!”但日军很快也加入了喊杀的行列中。
日军素质好,应变能力快的优势在这茫茫黑夜的血战中也体现出来。原来日军初以为中国官兵喊杀声是为了壮胆,鼓土气,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由于天太黑,日军官兵看不清对手,常常自己人跟自己人杀得你死我活,而中国官兵的喊杀声却在告诉战友:留点儿心,自己人。所以日本人很快也大呼大叫起来。战斗激烈而紧张,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往往数易其手。北岳山、饶婆岭,第84军六进六出,悲壮空前。
广济丛山口,王赞斌的师行动突然,官兵视死如归,终于围歼日军全部余人,收复丛山口阵地。蒋介石在汉口闻讯后,当即传令全军,嘉奖第师。龙顶寨,川军一部与日军逐巷、逐屋争夺,浴血奋战。三进三出龙顶寨,杀敌上千,但自己牺牲也达3千多人。最初几天的反击,中国军有新锐投入,兼之中秋节后秋雨霏霏,云雾弥漫,限制了日机的出动,所以态势一度于中国军有利。但3天过后,天气转晴,对中国军威胁最大的日机,又猖撅地在前沿活跃开来。
中国军随着伤亡的增加,疲惫不支之势又渐抬头。而长江小池口等地,日军补充兵力源源不断地进入战场。李品仙兵团的优势逐渐丧失,直至劣势再次降临。直到最后,李品仙夺回广济的计划也没能实现。广济从他手中永远地失掉了。日军夺占了广济,等于把一只脚踏进了武汉门户——田家镇要塞。武汉震惊了。应该说,黄梅、广济之战,李品仙尽了力,第4兵团的桂军、川军、鲁军也没有辱没军人的声誉。
在这场武汉会战期间算得上最激烈、最悲壮的战役中,第4兵团杂牌部队是在用血肉之躯与日军现代化的飞机、大炮较量。他们输了,他们死伤过半,仅遗弃在战场上来不及或无法抢回的尸体就有上万具。但他们赢了,他们把日军抱在战场上达50余日,为整个会战赢得了时间;他们死伤惨重,但也使日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以能征惯战所闻名的日军第6师团,前后数次补充新兵,在黄梅、广济地区死伤近万人,部队受到重创。
在这场血雨鏖战中,有一支部队值得一提,广西籍的第8罕军。该军自7月13日白崇禧视察广济后,就被委派在广济龙头寨、大小坡、沤烟寨一带设防。从7月23日起,该军连续与日军血战34个昼夜,始终没后退。后期兵力锐减,该军虽有临阵脱逃者,但他们在整个战役期间的表现是值得称道的。当时广济地区流传着一首民歌,算是对他们的最好奖赏:“军队要学一八九、一八八,到处有人夸。”
这支部队的来历似乎更不能不提。84军是抗战爆发后组建的新军,中、下级官兵是将白崇禧在广西的民团成建制地搬来的。直到黄、广之战开始前,第5战区才紧急发布覃连芳、徐文明为正副军长,钟纪为参谋长的任命。对这支部队,中国共产党人应该说是刻骨铭心。五次反“围剿”后,中央红军抢渡湘江,损失惨重。其中红34师全军覆没,主要由这些民团所为。
红军当时认为:广西民团造成的危害,尤其是对掉队的红军伤病员和家属,远甚于国民党正规军。蒋介石因此对白崇禧的民团大加赞赏。但对中国共产党人来说,这支民团无疑血案如山,十恶不赦。但如今物换星移,他们和中国共产党人又一起走到了抗日战场上。黄、广血战,他们几乎以全军覆没的代价,大量消耗了日军,总算用自己的一腔民族热血洗涮了一些耻辱,减轻了一些罪孽。襟怀坦荡的中国共产党人是会原谅那些倒在抗日疆场上的人的。血毕竟浓于水。
武汉,蒋介石又到了坐卧不安的时候。9月中下旬,江南、江北,整个鄂东战场硝烟滚滚,枪炮震天。中、日两军围绕武汉的厮杀不知不觉中已进入关键阶段。比较而言,江南战场情况乐观。薛岳把冈村紧紧地拖在了南浔线上,日军虽苦战不息,但仍是寸步难行。大别山北麓情况也好些。东久迩宫的军主力拿下商城后,已伤了元气,在中国守军第二道阵线前暂时收住了脚步,等待整补。
结语
日军主力的两个主攻方向进攻都不顺利。但令蒋介石焦心的,偏偏是日军三个方向上投入兵力最少的中路,长江北岸。广济失陷,武汉门户田家镇的大战是早晚的事。但守军能否顶住呢?既使顶不住又能延宕几时呢?失了田家镇,百里之外的武汉就危险了。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abmjc.com/zcmbwh/311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