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草鞋,一床毯子,一顶斗笠,一杆破枪,这几乎是一个贵州草鞋兵的全部“家当”。出身黔军的他们被地方军看做嫡系部队排斥在外,中央军却根本不屑与之为伍,称其为杂牌。
抗战八年间,他们在战场冲锋,浴血杀敌,却毫无功绩。为何贵州草鞋兵会落得如此结局?他们对抗日战争的胜利到底有何贡献?
贵州草鞋兵也就是黔军,早期曾是西南军阀队伍中一支强有力的中坚力量。虽然贵州穷山恶水,贫瘠弱小,但生长在这里的黔军却具有无限能力,以狠辣彪悍著称。由于常年生活环境恶劣,所以对环境适应能力极强,在面对一些陡峭山林的险恶地形时,更能展现出灵活的战斗能力。
除了适应性强,黔军还非常不怕死。这里的不怕死指的并不是不害怕死亡,而是黔军敢于以命搏命,赌上一切换来胜利。都说打架的最怕碰上不要命的,黔军就依靠着这种特质成为了让敌人最为头疼畏惧的铁血部队。
可惜黔军的辉煌没能维持太久。年,蒋介石借围剿红军之名将中央军深入贵州境内,取缔了贵州军阀王家烈等人的黔军二十五军军长职位,将名震一时的黔军拆分的四分五裂,成为了地方军中第一个无整体编制的部队。
为了能够更好地控制利用这支雄师,介石将这些原本的黔军二十五军,分为11个独立师,进行全方位的中央化改编,重新进行军事培训,并发放新的武器。蒋介石对黔军的改编,也是其他地方军将黔军当做中央军的主要原因。
然而黔军并不能与正规的中央军相提并论,因为他们早已形成了自己的作战风格,不可能完全进行与中央军完全一致的战术打法。而且这支队伍的原身毕竟是地方部队,蒋介石不可能真的把他们当成嫡系部下看待,自然待遇也比不上正规的中央军,所以中央军也看不上黔军,称他们是杂牌。
在这样的尴尬情况下,黔军成为了无依无靠的一股势力,中央军看不上,地方军很排斥,黔军部队只能在两大阵营中间徘徊,夹缝求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国民党放养的部队,在八年抗战期间,为国家抛头颅扫热血,战场上以命搏命,浴血奋战,多次冲锋在前,死守阵地,将敌人狠狠的挡在阵地之外。
抗日战争期间,贵州黔军共出兵70万人,而当时贵州人口最多时不过千万,基本上每百人就会有七人抗日救国,这样的参战比例,堪称全国之最。
至于贵州草鞋兵的名号,源于黔军窘迫的经济状况。虽然各地方军也是隶属于国民党政府的,但真正能够得到扶持与栽培的只有中央军,他们是蒋介石的心腹,自然也能得到最高的优待,从军饷、武器装备再到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而地方军队除了政府给予的可有可无的基本军饷外,靠的就是地方财政了。那些身处富硕之地的部队生活自然要好些,而贵州一直都是贫瘠困苦之地,政府财政收入也是少的可怜,黔军只能靠着基本的军饷度日,能够穿上草鞋已经算是不错了。
虽然基础条件极差,但黔军依然在抗日战争中展现出了令人敬佩的英勇。自七七事变发生之后,黔军陆续参与了多次大大小小的抗日战役,几乎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大型战斗。
年,日军调动大批军队进攻徐州,派遣二十万军队向南逼近,意图截断津浦、陇海线等国内重要交通线路,为夺取武汉奠定基础。战役爆发之后,共有29万中国军人参战,黔军师也在其中。
这些黔军战士穿着破旧的草鞋,拿着落后的武器装备,却冲锋在战场的最前方,凭借着敢打敢拼,从不胆怯的剽悍之风,对日军造成了巨大重创,光是生俘人数就达到了数千人。
当然,如此的冲锋陷阵,也让黔军师损伤惨重,团的副团长当场牺牲,营连排以上官员死伤30多人,官兵伤亡约人,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建制与兵力。然而这样的巨大牺牲,其实是黔军抗日时的常态。
年,日军发动了第二次长沙会战。日军之所以如此执着攻打长沙,是为了能够通过占领长沙威慑抗战大后方,动摇国人的抗日意志,从而在根本上击溃我们的精神,达到全面占领中国的目的。
日军动向传来之后,长沙战区司令薛岳立刻派遣师长柏辉章率领黔军师前往新墙河一带驻防,务必要将日军大部队阻击在新墙河之外,不可让他们踏入阵地半步。
黔军师的阻击任务十分严峻,因为日军此次集结的兵力装备,武器配置,远超平时,不仅集结了五万兵力,还带来了炮兵、骑兵与坦克部队,可见日军是下定决心要打下长沙的。
9月17日,日军在新墙河北岸对新墙小镇发起攻击,他们先是用毫米的榴弹炮轰击小镇,随后又让步兵军团在十几架坦克的掩护下前进准备进攻。
柏辉章是一位极富经验的抗日名将,他早就料到了日军会采用大型火力覆盖,所以并未带着部队驻扎在新墙小镇之前,而是带着部队守在小镇两边的山峡中。这里具有天然的保护屏障,敌人的炮火并未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般出其不意,让师好几次顺利地将强行渡河的日军阻击回去。
可惜日军兵力实在过于雄厚,就算师占据着地形优势,也没能将他们彻底阻击在河对岸。不久后,日军便渡河成功,并在河岸边建立了桥头堡。
日军防御工事的建立给师的阻击任务造成巨大的阻碍,后续的日军借助桥头堡的存在可以更加快速安全的渡河上岸。为了拔除这个障碍,柏辉章命令团长许世俊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桥头堡,并消灭这股日军。许团长也是个血性的汉子,率部拼杀多次,很快拿下了这座桥头堡,消灭了堡中的一百多名日军。
桥头堡的丢失让日军暴跳如雷,竟然出动了十多架直升机轰炸桥梁,意图为坦克开路。日军此举非常高明,若是真的让他们成功,黔军师的前线部队很可能被坦克轰的粉碎。幸而黔军师同样配备了守军大炮,将日军的计划摧毁了。
然而就在柏辉章与黔军师兄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变故悄然发生。日军的骑兵部队不知在何时来到了左面战场,对黔军师左翼的团发起突袭,队伍被骑兵冲击的四散分离,一时间很难能组织还击。
见此情况,团长陈希周向师长柏辉章紧急求援,很快得到了一个团的援助。因为骑兵对步兵的作战优势,我军虽然人数较多却很难占据上风。为了能够坚守阵地,战士们只能与这些日军骑兵以命搏命,几个人对付一个,冒着生命危险近身肉搏,拼杀几十次,最终杀伤日军上千人,成功守住了阵地。
然而还未等团缓过劲来,就遭遇到了新的危机,驻守在笔架山的第一营遭到了日军联队的疯狂进攻,伤亡成倍增加。团长向师部疯狂求援,可当时各部都在激战,实在很难抽调人手。无奈之下,柏辉章只能将后勤的工兵营派去笔架山支援一营。
工兵营虽是后勤,作战能力却并不比前线部队差,可惜我方部队作战再逆天,也抵挡不住日军发达的军械装备。在激战了三个昼夜后,工兵营拼杀得只剩下连长在内的三十人,最终无奈选择撤离。
这里尸横遍野,在古家村战线的团更是损失惨重。一营损伤大半,连长当场中弹身亡。二营长带着18个人坚守黄泥港,却遇上了日军上百人的骑兵部队,全体牺牲,无一生还。三营长在与敌人激战中不幸身亡,三营将士也牺牲了将近三分之一。当然,日军方面比我们的牺牲更加惨烈,英勇的战士们用热血铸就了“不垮的城墙”,敌人纵使损伤成千上万人,也不能踏入阵地半步。
激战至第五日时,新墙河战场上已经混乱不堪了,日军震慑于黔军的凶猛彪悍,对战时频频落于下风,加上河流带来的天然地形优势,致使我军捷报连连,师长柏辉章更是亲临一线与战士们并肩作战,成功阻击了日军几十次强势进攻。
作战来到第九日时,新墙河战场基本上结局已定,日军已然被杀的疲于奔命,再无强势进攻的野心,部队也伤亡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只是一些散兵游勇,不足为惧。到此,黔军师的阻击任务就已经完成,随后向浏阳方向撤离进行集结修整。
得一提的是,由于战场被分割,工兵营存活的三十余人并未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因此脱离了部队,但他们并没有就此解散,而是继续抗日作战。在营长的带领下,他们偷袭了日军的辎重部队,获得了大量的枪支弹药,撤到岳阳大云山附近组织游击队继续与日军展开对抗斗争。
临行之前,师长柏辉章进行了一次点名清查,师全军上下与日军激战七个昼夜,最终仅有人成功存活,九成以上士兵将官均在这场战役中死亡。可以说,这场阻击任务的成功,是师几乎全军覆没的牺牲换来的。
为何黔军会如此这般不要命的拼杀?难道单单只是为了奖赏与名望吗?可在众多的军队派系之中,黔军是最无存在感,也是待遇最差的一个,为何黔军还能这样拼命?因为黔军上下为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国家与人民。
这么说可能有些过于夸大其词,但贵州人民确实天生多了一丝爱国豪情。国民党部队除了中央嫡系多是军校出身,其他地方部队基本上都是靠着抓壮丁来扩充兵力的,所以临阵脱逃的士兵不在少数。
黔军却很少有抓壮丁的行为,基本上只要征兵公告一发,就会有无数男性报名入伍,而且多是以家庭为单位报名,儿子、兄弟,父亲齐上阵。虽然其中不乏一些为了吃饱饭才入伍的士兵,但抗日救国却是他们坚守的意志,也是他们愿意付出生命进行战斗的主要原因。
可惜,这般拼死付出的黔军在抗日战争中的存在感却并不高,提起英雄人物时,大部分人想起的也多是其他地区的将领,黔军将领很少有能够扬名立万的。
为何黔军损伤最多,付出最多,却换不来对应的荣誉与回报?因为黔军虽然时常活跃在战场上,进行各种惨烈战斗,却很少被派往重要地区担任主攻,多是执行偏远阻击任务,或是被当成挡箭牌,踏脚石作为冲锋先头部队,常常与最后的荣誉功劳擦肩而过。
比如说淞沪会战时,黔军部队师、师率部参与江阴保卫战、南京保卫战,为了阻击敌人,近万人的整编师,最后只剩下几千人,为大部队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然而在最后的功绩表彰中,却几乎没有出现两个师的名字,世人也很少知道黔军曾在淞沪会战中有如此大的牺牲与贡献,这样的区别对待离不开国民党政府的视而不见与刻意打压,也是黔军自己甘愿默默无闻,牺牲救国的默许。
在国民政府批准建立的唯一一座黔军部队的纪念碑即国民革命军第师抗日阵亡纪念碑中,有师长柏辉章请周素原写的这样一段碑文,“夫黔人生从山国,来自田间,言语塞陋,行动拘局,世之自命开明者,方窃窃指目,用为非笑。及夫国难日深,强敌相对,黔人肝脑涂平原,膏液润野草。忼慷捐躯,前仆后继,视彼所谓开明者,未尝有逊色焉。”
忼慷捐躯,未有逊色,这些话是对黔军八年抗战的最好总结。军人风骨在这群毫无正规作战理念,穿着破烂草鞋的贵州草鞋兵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们是值得被永远歌颂与铭记的抗日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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